同病相憐

借香樓不遠處的客棧內，元寧皺著眉頭有些迷糊地聽到了更夫打更的聲音，猛然清醒過來。

“三更了？為什麽我會睡著了，明明在窗邊的，怎麽睡在床上了。”

元寧揉著腦門，雖然被申風遠下了藥，睡得很沈，可卻不安穩，夢裏皆是自己害怕發生的事。

元寧坐起身，看了下自己的衣物，完好無損，隨即下床來到窗邊，想打開窗，卻發現窗戶怎麽也拉不開。

“不會已經結束了吧…自己怎麽能就這麽睡著了呢。”

元寧有些氣憤，又有些焦急，遂整理了下衣物，準備開門，卻發現門也拉不開，她著急地大聲喊著，驚動了打盹的小二，小二趕忙過來，卻發現門被人從外面鎖上了，便趕忙找來了斧子，劈開了那鎖。

好不容易離開了客棧，元寧立刻往借香樓走去。

進門後客棧小二正在打盹，並沒有發現輕巧的元寧，元寧一間房一間房地尋找著，每一間都格外寂靜，她很快便來到了那三間上房前，最外邊一間是蕭墨殤的房間，元寧從虛掩的窗戶看去，沒有發現潤福的身影，又去了第二間，悄悄推門，卻見兩人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兩間房都不見潤福和貞香的身影讓元寧內心有些奇怪遂走到第三間房門口，輕推，竟然推不動，元寧似是猜到了什麽，但內心有些不甘心的她鬼使神差地湊近離房間內的床最近的那個窗戶，聽了好一會兒，都沒有任何動靜，就在她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房間內突然傳出的聲音讓她突然楞了一下，腳步再也挪不動。

只聽了只言片語，元寧的內心便再也承受不住，這分明是潤福和他心愛女人的春宵之夜啊，自己真是自找罪受。

聽著那你儂我儂的甜言蜜語，元寧眼眶漸漸濕潤，沮喪地離開了借香樓，走出客棧，看著那空無一人的大街，元寧情緒極其低落，靠在一處巷子邊緩慢地蹲下來，抱著頭小聲地抽泣著。

“這麽晚，一個女孩子獨自外出，不怕遇到壞人嗎。”

一個非常好聽又有些低沈的聲音在元寧的耳邊響起，元寧微微擡眼，一只幹凈纖長的手拿著潔白的手帕出現在已經面前，元寧擡起梨花帶雨的臉龐，向著這好看的手的主人看去。

這來人很高，身材均勻，光是看輪廓就讓人心動，可元寧卻總是無法忘記那染宣村的驚鴻一面。

有時候，那種驚艷的相遇，如同是那穿越了千餘載卻依然刻骨銘心的愛戀，讓人無法忘卻，也無法替代。

哭聲更大了，元寧越想越傷心，自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不斷深陷，明知不可能卻總是要自欺欺人，到頭來只有自己才是深陷泥潭的那一個，又有誰能拉自己上岸呢。

“你，認識潤福小兄弟嗎…”那人看元寧不理自己，隨即還是忍不住說道。

“嗯…你是。”元寧一聽到潤福，漸漸停止了哭泣，擡著頭，看向那來人。

“你喜歡他？”來人卻是另轉話題，問得元寧瞬間楞住了。

“先擦擦眼淚吧，這麽好看的姑娘，可不能哭花了臉。”

那人蹲下身，溫柔地擦拭著元寧哭花的淚臉。

“你是和潤福公子一起的人嗎？”元寧淚眼婆娑，加之巷子邊較為昏暗，來人的面貌並沒有看得太明朗，只覺著輪廓好看，也有些熟悉，隨即想到來人該是與潤福同行的另外兩位公子中較高的那一位。

“我是蕭墨殤，是申兄的…好朋友。”

來人便是那淺淺睡下的蕭墨殤，雖是吃了下了藥的菜，卻食之甚少，恍惚中聽到更夫的打更聲，才慢慢悠悠地清醒過來，隨即驚嘆自己睡得太死了，立馬起床出門查看外面的動靜，確是發現白天跟著自己的那個姑娘，正臉色蒼白的在貞香的房間外站著，不一會兒便魂不守舍地離開了。

蕭墨殤有些好奇她究竟聽到了什麽，也偷偷摸摸過去一探究竟，卻聽到那讓人臉紅心跳的情人私語，尷尬間夾雜著一起失落。

蕭墨殤看著那丟了魂的姑娘的背影，算是明白過來了，這姑娘，大抵是潤福在外惹的桃花債啊。

想到這兒，蕭墨殤內心竟然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同情心驅使他跟在那姑娘的身後，直到看到那姑娘放聲大哭，才忍不住上前安慰。

“姑娘啊，你這又是何苦呢，一路跟隨我們過來，就為了聽你喜歡的人和別人的枕邊私語嗎…”

蕭墨殤此刻也覺著甚是郁悶，不聽還好，一聽到那兩人的濃情蜜語，蕭墨殤心裏也是煩悶得緊，所以他對元寧非常感同身受。

“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他從一開始，就深愛著文姑娘，我明知道這樣，卻還是被他吸引，越陷越深。”元寧十分失落，仿佛是自己精心呵護的花兒突然雕謝，讓她不知自己還有何追求的目標。

“一廂情願…”蕭墨殤覺著，這姑娘的話每一句都能觸動自己的心，仿佛自己就經歷過一樣。

想著想著，蕭墨殤就想到了潤福，這讓蕭墨殤有些懷疑自己對潤福的所作所為是否真的只是因為他是日月山人。

“姑娘，不介意的話一起走走吧，我也正有些煩悶呢，有什麽事別憋著，說出來吧。”

蕭墨殤甩開自己胡亂的思緒，這漫漫長夜，自己已然無法入睡了，再看看那蹲著的人兒，似是更加無法入睡，便發出了同行訴事的邀請。

兩個同病相憐的人並排地走在空蕩的大街上，遠處的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格外長，就好似那漫漫長夜，看不得盡頭。

“公子你又為何煩悶。”元寧問道。

“我啊，我也不知道，可能看到你，有些感同身受了吧。”

“感同身受？公子你難道…喜歡…”元寧猜測著這位公子也許和自己一樣，喜歡上了已有良人的文姑娘，而他們住得這麽近，他必然也是知曉了如自己今夜所聞那般事。

“不，沒有，你別瞎想，我沒有喜歡的人。”蕭墨殤沒等元寧說完便立刻反駁道。

“沒有喜歡的人，又何來感同身受？”元寧疑惑著。

“這…我也不知道。姑娘，喜歡一個人，究竟是什麽感覺？”蕭墨殤內心奇怪的想法再次蹦出，他想確認一些自己從來不敢想，但終究要面對的事。

“喜歡一個人，大概就是隨時隨地會想到他，朝思是他，暮想也是他，為了他可以奮不顧身，他陷入危險了，自己即使舍命相救也毫不猶豫…”

“舍命相救…”蕭墨殤心裏似乎稍微寬慰了些，自己應該不至於對他到舍命相救的地步吧，他是那驚才絕世的日月山人，自己只是太過欣賞他而已。

兩人走到了暖黃的燈光下，元寧這才清晰地看到了蕭墨殤的長相，不比潤福那有些稚氣未脫的白皙臉龐，蕭墨殤的臉部輪廓極其分明，英俊逼人。如果不是先遇見了潤福，自己也許會在此時心動吧。

“公子，潤福公子在您眼裏是個怎樣的人呢。”

“他啊，我可是一開始就因為他的畫才來的開城的，為了找到他，可是費了一番功夫呢。”蕭墨殤說起潤福，嘴角就不自覺露出笑意。

“他的畫獨一無二，在我看來，世間之人又有誰能及他萬分之一呢。從他的畫裏，我看出了人間百態，也看到了綿延無盡的思念，與其說那是畫，不如說那是捕捉一切生命的風，風沒有形狀，萬事萬物卻都被它描繪著。”蕭墨殤眼神中透著希冀般的光芒，看得元寧有些呆了，她怎麽也沒想到，潤福在眼前這位公子心裏，竟有如此高的評價。

“看來公子很喜歡潤福公子啊。”元寧微笑著說道。

“沒有，誰喜歡他了，我是欣賞他，欣賞他的才華而已。”蕭墨殤一聽到喜歡二字，反應卻有些大。

“謝謝公子陪我說這麽多話，心情好多了。我也該回去了，不然父親該擔心了。”元寧最終還是決定逃離這個悲傷的地方，她也想回去確定一下哥哥接下來的計劃。

“這黑燈瞎火的，你現在就回去嗎？”蕭墨殤有些擔心她一個人上路。

“沒事，快馬加鞭，很快就到家了。而且，你看那月亮，似是因為我要回家才避開了雲層，為我照亮夜行路呢。”元寧指著長夜中孤零零的月亮說道。

“我派人保護你吧。”蕭墨殤卻還是不放心。

“謝謝公子，我們有緣再見。”元寧拗不過蕭墨殤，算是默認了，匆匆告別。

“去，保護好她，一定護送她安全到家。”元寧走後，暗衛立刻閃現出來，接到指令後又極速地消隱於黑夜裏。

“申--潤--福。”蕭墨殤望著不遠處的借香樓，不知不覺間就念起了潤福的名字。

心酸的是離別人的惆悵，同情像是把鋒利的刀，刻在不知名的感情上，入木三分卻讓迷惘的人更加沈淪，只有那兩情相守之人，無比清晰地感受著令彼此刻骨銘心的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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